11月7日是立冬，“冬”表示时序终了，“立冬”表示已进入寒冷季节，万物皆收藏。我国幅员辽阔，冬季南北气温相差几十度，各地的气候和景色很不一样。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、民俗学家徐艺乙举了一些初冬或立冬的诗歌，从诗中可看出南北方的气候差异之大以及诗人心情的不同。

立冬将至，苏州枫桥景区内色彩斑斓。王建康 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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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度河梁兮渡河梁。举兵所伐攻秦王。孟冬十月多雪霜。隆寒道路诚难当。”这首《河梁歌》（节选）是一首先秦时期的诗歌。据《吴越春秋》记载，越王勾践要渡过黄河去攻打秦国，生长在江南的越国士兵内心十分畏惧，唯恐北方寒冬难挨。正好秦国也不想与越国为敌，自行退让了，越王勾践便取消了攻秦的计划，越国士兵欢欣喜悦，作了这首《河梁歌》。“孟冬十月多雪霜”，说明中国黄河流域在初冬季节便已霜繁雪重了。

李白写过一首六言的《立冬》诗：“冻笔新诗懒写，寒炉美酒时温。醉看墨花月白，恍疑雪满前村。”

北方的立冬，已经冷得笔墨都冻住了，需要生炉取暖温酒了。醉眼朦胧，观看月下砚石上的墨渍花纹，恍惚间以为是大雪落满了山村。

明朝嘉靖时的诗人皇甫汸作诗《立冬日早朝值雪》：“抟风揽雾冬仍见，急霰（指小冰粒）翻霙（指雪花）晓未分。”可知北京立冬日已是冰雪交加。

和北方相比，江南的立冬别有风味：

元代仇远有诗《立冬即事》：“细雨生寒未有霜，庭前木叶半青黄。小春此去无多日，何处梅花一绽香。”

仇远是杭州人，在江苏溧阳当过官，这首诗是长江流域立冬的景色。此时只是下着细雨，稍稍有了寒意，连霜都还没出现。南方的冬天不存在草木凋零、满山光秃的景象，只是一片片青叶开始泛黄。进入立冬之后，在南方总会迎来一段“小阳春”天气，悠忽间不知从哪里传来梅花的清香。可见立冬时节江南还是美景如画。

立冬临近，淮安市古黄河民俗生态园柳树湾景区3万多平方米格桑花、波斯菊盛开。 周长国 摄

白居易诗作《早冬》：“十月江南天气好，可怜冬景似春华。霜轻未杀萋萋草，日暖初干漠漠沙。老柘叶黄如嫩树，寒樱枝白是狂花。此时却羡闲人醉，五马无由入酒家。”初冬的景色芳草萋萋，阳光温暖大地；叶黄犹嫩，枝枝白花盛开，让人不知不觉想走进酒家多喝几杯。

如果再往南，就更是一番景象，宋代诗人朱翌诗作《丙寅十月游南华》：“五年四转入曹溪，飞盖干霄日为低。人定忽闻钟不嗄，饮香休问水流西。桄榔子熟旒珠重，豆蔻丛深扇羽齐。郁郁苍苍千嶂里，犯寒犹着一蝉嘶。”南华即南华寺，位于广东省韶关市曲江区马坝镇东南的曹溪之畔，岭南依旧层峦叠嶂，郁郁葱葱，而且还有蝉的嘶叫声，尚在夏秋之交。

正因为气候不一样，带给南北诗人心情也不一样。

汉末《古诗十九首》里有一首：“孟冬寒气至，北风何惨栗。愁多知夜长，仰观众星列。三五明月满，四五蟾兔缺。客从远方来，遗我一书札。上言长相思，下言久离别。置书怀袖中，三岁字不灭。一心抱区区，惧君不识察。”

这首诗写了汉朝黄河流域的孟冬景象。北风呼啸，寒潮来临。因为愁多，所以夜长。曾经有人从远方来，给了我一札书简，我将这样的书简放在怀中，三年字迹都没有湮灭。我每天珍藏怀抱你的信，我就担心你忘了我啊。

冬天，想起离别和分居的人，尤其在这样北风寒冷的夜晚，更加漫长而凄楚。

西晋诗人夏侯湛作《寒苦谣》：“惟立冬之初夜，天惨懔以降寒。霜皑皑怪被庭，冰溏瀩于井干。草槭槭以疏叶，木萧萧以零残。松陨叶于翠条，竹摧柯于绿竿。”

北方立冬的初夜，白皑皑的霜铺满庭院，井水边的栏杆，布满冰一样的霜屑。草木的叶子都萧疏了，落叶纷飞，凋零残破。冬天的第一场寒潮和寒风，让人凄凉苦涩。

11月6日，张家港市香山湖风景区的美丽秋色。施柏荣 摄

在初冬时节，南方诗人的感情是完全不同的。

杜牧在长安怀念扬州的名诗《寄扬州韩绰判官》，描写是秋去冬来的江南：“青山隐隐水迢迢，秋尽江南草未凋。二十四桥明月夜，玉人何处教吹箫？”这个时节不仅草木尚未凋零，晚上还可以在桥边吹箫，是何等的繁荣热闹和浪漫美丽，在北方冰雪之夜，是不可想象的。所以诗人虽身在北方，却对南方充满了思念。

南宋陆文圭作诗《立冬》：“旱久何当雨，秋深渐入冬。黄花犹带露，红叶已随风。边思吹寒角，村歌相晚舂。篱门日高卧，衰懒愧无功。”

南宋都城在杭州，冬天了，菊花带着清露，红叶随风飘落。我想着边关地区，已经寒气凝结在号角上，但是这里，家家户户的黄昏，都在打谷舂米，连着欢歌欢笑。我在晴好温暖的冬日高卧家中。自己如此衰老懒惰，对不住那边关值守的将士啊。诗人流露出的是享受和满足，偶尔产生惭愧心理，是因为想到北方生活太苦，而眼前的生活太美好了。

新华日报·交汇点记者 杨民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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