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开年热播剧《狂飙》,在叙事上采用了“双线并行”;警察安欣和“黑老大”高启强的人生对照,给人精彩而意味隽永的观感。这是正义力量与黑恶势力长达二十年的搏斗,也是普通人充满宿命感的命运较量,更是现代文明转型的浪潮中理想主义惊心动魄的陨落和升起。
这两人命运的最初交集是善良而温情的。2000年时的高启强,是一个到处碰壁、艰难生存的小鱼贩。大年三十那天,他被负责菜市场管理的唐小龙、唐小虎兄弟敲诈、殴打、诬陷入室抢劫。年轻警察安欣和同事李响赶来处理。安欣对落魄的高启强有着同情和体谅:在不违反规定的情况下,他让高启强和弟弟妹妹吃上了年夜饭,看了春晚;高启强重回菜市场后,安欣以警察的身份去看望过他,希望他不再被欺负;他愿意和高启强做朋友,教他读书,给他关怀和尊重。
然而在风波后的脉脉余温中,一个微妙、关键而危险的变化悄然发生。剧中,和上司发生辩驳时,安欣曾说:“我当警察是考进来的,不是凭关系!”他否认自己拥有“优势”(剧中安欣是双烈士子女,叔叔是高官),排斥权力纽带,这既反映了他的倔强、善良,也暗示了当时普遍存在的潜规则。安欣仅仅出于“想帮忙”而出现在高启强的鱼摊,他不知道一个小小菜市场背后复杂的权力生态。《狂飙》的犀利之处在于,仅是这份看似微不足道的“庇护”,已足以让唐小龙、唐小虎之流畏惧,更让身处泥泞的高启强窥见权力的魅力,找到扭转命运的机会:他自称是安欣的朋友,通过谎言和权力攀上虚假的关系,一举改变了处于下风的境况。随后靠着人情关系、利益输送等非法手段,他一步步从鱼贩混成黑恶势力头目。
安欣想抛弃的特权,正是高启强所渴望的;高启强一生所追求的权力,起初便源于谎言。开篇即结局,《狂飙》仅用几集,不着重墨地讲述了不受约束的权力导致悲剧的根源,也因此避开表面的黑白相斗、惩恶扬善,挖掘黑恶滋生的土壤、温床,深刻展示成为“反派”的环境条件。安欣的真诚相待,为什么没有让高启强走上正道?因为在当时的“京海市”,正义和善良不仅难以发财致富,甚至会让普通人自身难保;一个公职人员,只要还有软肋,想正常生活居然只能“涉黑”。
一个混乱和动荡的社会,给予野心家、自私自利贪得无厌者机会。个别网友在追剧过程中被带偏,认为高启强这样一个从鱼贩到黑老大的堕落过程十分“励志”。实际上,“高启强”们看似“优秀”的个人素质,以及对兄弟的义,对家人的情,都来自对普通人的无情掠夺。缺乏秩序、弱肉强食的丛林社会犹如斗兽场,只会撕碎现代文明基础:高启强成为称霸一方的“大佬”后,身边人唯命是从,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更大的权力面前点头哈腰?《狂飙》导演徐纪周评价,在人情社会,高启强这样的机会主义者如鱼得水,“但随着城市化进程,把人情社会的这一套放到城市是行不通的,城市是按照秩序、体系、法治和公平的原则才能有机运转起来。”
二十年里,高启强与安欣交手了无数次,安欣一直希望他主动自首,回头是岸,高启强也不止一次地问:“如果时光倒退二十年,还会不会给我吃饺子?”“如果今天受伤的是我,你会不会给我输血?”看到高启强的心灵挣扎,我们不由得会想:这个人,他曾经拥有真正的友谊、亲人的爱和家庭的温暖,以他的勤劳和智慧,本来也可以过普通人的幸福生活。饰演高启强的演员张颂文,亦曾写下这样的文字:“如果这个世界有如果,我好想回到旧厂街那个鱼档,和弟弟妹妹度过那年的春节。年后,我会把那台准备送给小龙的彩电留下,我会把它放在家中,我要和弟弟妹妹一起看春晚。春节后,我要去报警,我要告诉警察,在我们市场有人欺行霸市,借收卫生费之名敲诈勒索……”
故事结尾,高启强被判死刑,安欣最后一次去看他,给他带了饺子。面对面叙话,像初见时那样,但一切已经改变。二十年,因为不畏强权,也不为人情和利益折损原则,安欣屡遭打压,处处受挫。看着屏幕上孑然一身的他,一头鹤发,一副倔强的样子,真正是“虽九死其犹未悔”。最后的最后,安欣再一次来到战友李响的墓前,说出“只有京海不再需要我,我才可以轻松”。也许,“安欣(心)”只是理想主义的梦,但我们永远需要安欣,需要每次都在曲折人生里选择继续奔向正义光明的人性光辉。
新华日报·交汇点记者 吴雨阳
关键词: 这个社会